作者 Hapiru 2008.10.12
人類歷史上的奴隸制度或許消失了,但是制度廢除兩百年後,實質的販賣人口活動卻竟然方興未艾。或許是因為不再看見整船整船的人被迫離開自己的故土,像載運動物一樣跨過大洋,到另外一個國家作次等人類,或者是說,所受的待遇連禽獸都不如;因此我們下意識認為「奴隸」二字屬於十九世紀的觀念。然而,若是讀了舊金山大學倫理學教授 David Batstone 寫的《人口不販賣》(Not for Sale: The Return of the Global Slave Trade—And How We Can Fight It),就知道那是個多麼嚴重的錯誤觀念!
Batstone 教授在書裡開宗明義就提到,今天有兩千七百萬人作奴隸,而且已經遍及世界各地,以各種相貌出現:在菲律賓磚窯作奴工的男生,在金邊供西方旅客玩弄的男童女童,在荷蘭或是歐洲其他先進國家被迫賣淫的女子,或是在美國富豪家中作牛作馬,還要受皮肉之苦,與早期黑奴無異的印尼女子。寫到這裡,你也可以看出,奴隸人口中,以女性與兒童居多。根據調查,人口交易中,前者居 80%,後者 50%,因為他們往往是社會中被看不起、被輕賤、被當作物品的一群。
Batstone 的報導橫跨歐美非亞四大州,每章都以令人不忍卒讀的真人真事,記述奴隸生活的悽慘悲涼:像是柬埔寨的一個女孩,經過兩個幫傭家庭的凌虐;墮入愛河,男友卻屈服於家庭壓力,棄懷孕的她於不顧。在醫院生產的時候,房子租約已經到期,因此帶著剛出世的孩子露宿街頭。
像是菲律賓的一個男孩,在不知情之下簽了賣身契,在磚窰作牛作馬,而且被打得遍體鱗傷 (這個故事很熟悉吧?去年在中國山西,發現有上千的奴工在磚窯,箇中悽慘待遇報紙已經有報導,這裡不必多說)。
像是在非洲,有不少孩子被迫從軍,因此有所謂的「孩子兵」(The Child Soldiers) 之稱。作者在書中引述了最突出的一個例子,是在烏干達的「上主抵抗軍」(The Lord’s Resistance Army),假借宗教之名,綁架兒童加入他們的恐怖軍事行動。
像是在歐洲,有多少東歐與前蘇聯國家的女子,被交易到歐洲先進國家賣淫。沒錯,有些歐洲國家如德國或是荷蘭,法律明文保障性工作者,而且提供這些社會福利。
但是這些法律並不適用於非歐盟會員國的國民,因此外籍妓女荷蘭的賣春行業佔有 65% 的比率,在德國則是 50%。中國有句順口溜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法律漏洞中,有成千上萬的女子被剝削利用。
不過,Batstone 教授在這些悲慘的經歷中,穿插著另一個經緯的故事:有人泯沒天良,壓制凌虐弱勢群體;但是也有人不遺餘力為他們發聲,伸張公義。像是一位名叫 Annie Dieselberg 美國婦女在泰國成立珠寶工作室,讓那些被老鴇遺棄的賣春女子,依然有生活的能力。像是一位名叫 Pierre Tami 法國男子,在金邊成立了收容所,照顧活在暴虐中的女子。
上述那名生產後流落街頭的柬埔寨女子,就是在那裡不僅找到安身之處,也開始讀書認字,學得一技之長,開始全新的生活。像是「國際正義使命團」的 Gary Haugen,最終揭發了菲律賓的那個磚窯,救出被奴役的勞工。像是名叫 Cesare Lo Deserto 的義大利神父,在走私人口密集的一個義大利港口成立了收容所,幫助那些被尋求幫助與庇護的女子。
看這些人的正義舉動,有時不免自忖:我們佩服這些人的過人勇氣,但是自己恐怕無法做得到。Batstone 教授則提醒我們:英雄之路往往是從一個微小的行動開始,進而開啟了一個新天地的大門。這本書的前言標題是「我家後面的奴工」,講到 Batstone 教授一家人在舊金山很喜歡去一間印度餐廳吃飯,孰知在餐廳工作的印度女孩是老闆幫忙辦簽證過來,從此過著暗無天日的奴役生活。
美國聯邦調查局去年在紐約逮捕了一對百萬富翁夫婦,因為他們在自己的豪宅中把兩名印尼籍的女傭當奴隸,每天不僅要工作十八個小時以上,同時要忍受毒打,甚至熱水潑身。這個故事有個正義結果:那對夫婦宣判服刑二十年。但是很不幸,故事的結局多半不是如此。今天依然有眾多無言的吶喊,有待我們聆聽,並為之發聲。
的確,正視公義最起碼的步驟是從「自家後院」開始。在自己所處的環境可以做什麼?我們秉公行義對待外籍勞工嗎?或是更基本,更基本的:我們是否以人的尊嚴看待這些人?或許我們沒有凌虐,沒有壓制;但在我們的心目中,他們是否只是「下人」?進一步,我們也可以自問:在這個常有不公義的社會,我們究竟可以做什麼,踏上公義之路,哪怕是多麼微小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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