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雞賣人 2008.11.16
我想我太驕傲了,不好。請容許我引用三毛書信裡的話。
從部隊退伍的當天晚上,我和兩位高中同學在路邊的一家飲料店坐著聊天,其中一位是拿綠卡的,台大電機係畢業後即赴美國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修讀電機碩士學位,另外一位和我一樣甫退伍,台大化工系畢業,已申請上康乃爾大學化工碩士班。兩位在我面前大聲討論學位及工作的事情,不亦樂乎。
我坐在那裡對於他們所談論的事情感到無聊至極,對於這樣的場合,我剎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在我眼前的兩位,堪屬於標準的知識份子了,在意的卻不過只是自己的學位是什麼,是否留學過,工作會不會很難找,工作薪水會有多少,工作是否有前瞻;以前從不覺得,當下我聽來嫌惡不已。我以為不該只是這樣而已。
屆退伍的那段日子,我也正在尋找工作,內心卻掙扎不已,從來無法安穩平靜下來,感覺有些什麼在我裡面攪動:我想作些真正有意義的事情,24歲的年齡該已來到人生的三分之一了吧,如果真如聖經裡所說的,不過只是位客旅,一切都是暫時的,那麼我應該更能夠義無反顧地投入在我認為有價值的美好事物上。然而現實問題(確切來說是經濟問題)似乎亦驅逼著我得決定是否要選擇一份薪水固定的上班族工作,以維持著自己的生活,順便滿足其他人對我那”莫名其妙的期望”。
我掙扎著,我猶豫著,我吶喊著,無聲。
我向我高中同學說,剛服兵役前幾個月無法閱讀的生活,讓我真實瞭解我有強烈的求知慾望需求,亦熱愛探索新世界的冒險與熱情,只是我不想再回到那體制裡去求學,不想膚淺地”讀”書買取學位。那樣的體制就如同卡夫卡所著”城堡”裡那綿密複雜的巷道一般,暗黑恫嚇著我。他們聽完,沈默一陣,就只是告訴我,沒有我說的那樣恐怖,敘述在這樣的體制下是多麼的學術自由,研究生生活是多麼的為學術而活。我從他們的回答裡聽出藐視的聲音,以為我是酸葡萄心理,我倒是不介意,像他們這樣的知識技工,永遠不會瞭解我所掙扎的源自什麼。
我想我太驕傲了,不好。
我的掙扎源自亞當在伊甸園裡咬下的那一口分辨善惡果。
從切‧格瓦拉的事跡中,我找到一點蛛絲馬跡,我無意對這樣的革命家或其故事作任何評論,不過當我有幸在電影院看到依其真實旅遊日記所拍成之影片,我內心裡無聲的掙扎與吶喊瞬間找到出口,對。
我稍微地明白那是一份對於人類真實生活的人道關懷,遠超過我之前所領略的一切道理,那就是我想要的吧!我悄悄地下結論。
一位被賜予機會接受教育的知識份子,對於其所存在的世界,不能視而不見。人活在這世界上,不能只是個人的生活,不能只想滿足於自己的慾望,也不能對一切的不公不義視若無睹,更不能只是寄託於純粹的宗教訴求。
我不是愛高談闊論的清高份子,嘴裡愛吐出些似是而非,不知所以然。我亦非像我大學的同班同學(當年台大學生會會長),高舉反對的旗幟,對執政威權只是為反對而反對的反動份子。
我只是不想將自己藏在學位、工作成就、宗教慰藉的背後,像那些住在卡夫卡”城堡”裡的人一般,自以為在過著有莫名意義的生活,卻什麼屁也沒做。
作為一個我,我更不容許自己什麼屁也沒作。我想我太驕傲了,不好。
格瓦拉旅途中所見所經歷,切‧格瓦拉在書裡寫道:當我重新踏上阿根廷土地的那一天,就已經死了,早就不再是我了,現在的我,已不再是過去的那個我了。是這樣的視野,讓他成為人民最真實的關懷。
這不就是和聖經裡所說完全死去才會有重生的道理一樣嗎?如果你能有更大包容力的態度來過你的生命,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就像你是否能明瞭每日敬拜”功名利祿”是最迷信與無知的事情。確切說來,多數人膜拜的是”他人的期望”。
我標示著MSN暱稱”生命中有些事不弄清楚,吾寧死”,在網路上引來幾個朋友的”關切”,我只平靜地說:這是我的禱告。不說還好,一說這是禱告,有的嗤之以鼻,有的訕笑置之。
我想我太驕傲了,不好。不過若真的沒有弄清楚在這世上短暫寄居的軀體所為何事,沒有真實活出我與生俱來的使命,那這樣的過錯,與死相比,死的可怕渺小多了。
我不是一位偉大的革命家,但我相信每個大學生骨子裡都流著純正的革命血統。
我的夢想、我的自主、我的想法。從今天起,草場上獨立衝撞!
★本文原發表的部落格:阿穌共和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