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白帆 2011.05.08
搖籃，常常被許多文學家形容成母親的懷抱，外形上，它們之間好像有某種相似之處，但實質上卻南轅北轍，風馬牛不相及。雖然高級的搖籃可以提供舒適，但無法給予母親身上特有的溫馨，更不會擁有母親手尖上那份柔情和細膩。雖然敏感的寶寶不會說話，但她會用哭聲或笑聲來表達。
一、搖籃中的乖巧
我曾與搖籃結下不解之緣，這其中的影響豈能用幾句話說得清呢？我常聽母親向人傳授她「成功」的育兒經。她說，她的乖女兒（我）就是完全在搖籃中長大。其實，她養孩子時正是中國動亂、貧困的年代，人們時常在上班、開會、出差、批鬥、下鄉中疲憊地奔波，她的那個育兒經應該只適用於那個動盪的年日，當時的人們出此下策，純屬無奈。
那時，母親沒有時間抱孩子，又無人幫助她，她就只好強制性地「訓練」寶寶聽話，她幾乎從不抱我，寶寶哭了，她就坐在旁邊，擦乾孩子的眼淚，免得淚水流入耳中而得中耳炎。她是一個藥劑師，一向注重孩子的健康勝過心靈。
我可以想像得到孩子在冰冷搖籃中的無助，她不會說話，只會用哭聲來表達自己的需要。她哭著，哭著，仍不見動靜，最後，就只好放棄了。人總是會被動地學著適應環境。據說，經過此番訓練，我不僅可以躺在搖籃中一天之久都不哭，而且尿布濕了，肚子餓了，也不會用哭聲來抗議，只會見人就笑，成為人人喜愛的乖寶寶。長大後，我仍存留下那見人就笑的乖巧。難怪母親會喋喋不休地傳授她的育兒經啦！
不過，母親應該發現，我從小都不太和她親近，也不曾與她擁抱。我曾以為，那可能是因為她身材小巧玲瓏，外形弱不禁風，會抱不動漸漸長大的孩子；也可能是我在搖籃中已放棄被母親擁抱的需要。在我的印象中，她永遠忙碌，也沒有太多耐心：「你的衣服怎麼這麼髒？你睡覺怎麼亂動？你坐沒坐樣，站沒站樣，哪裡像個女孩？」所以，我有些怕她，就將我被愛的渴望轉到父親身上。
父親特別寵愛我，一直把我捧為他生活的重心，和他在一起，我就會露出渴望被愛的本性，我會在他肚皮上打滾，會在他懷中撒嬌。他不會抱怨我不像女孩，他說：「只要你有出息，像不像個女孩都沒關係！」我覺得，他對我的寬容就像是一股強悍的愛索，繫成我與父親間一生之久的感情紐帶。
只是有一點，父親的愛是有條件的：我成績優秀時，他會把我捧為公主；失敗時，他就會把我無情地摔在地上。所以為了擁有那份愛，我十分努力：我會說他喜歡聽的話，做他希望我做的事情，包括大學選專業，以及交友結婚對象都全順著他。我會察言觀色，投其所好，只要父親高興，要我怎麼樣都行。這大概也是我從搖籃中學會的乖巧吧？要被愛，總得付出代價！
二、冰冷歲月，母女情斷？
朋友，勸你最好不要試用這個搖籃育兒經，雖然它好像可以製造出乖巧，但會折損母女深情。這是我與母親後來都沒意識到的遺憾，直到前幾天，我才如夢初醒。
幾個月前，我回國探親，順便把自己在雜誌上發表的幾篇文章影印出來，帶給父母。父親讀後，樂得合不上嘴，而母親的表情卻有點酸溜溜：「在你的文章中為什麽只有父親，而沒有我呢？」其實長大後，我與母親的關係非常融洽，我們常常像好朋友一樣促膝談心。但我提筆抒發內心的情感時，母親就不會出現在腦際。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對母親只有友情，而缺乏母女間天然的溫情呢？
探親在家的那幾天，上街時，我會情不自禁地牽著父親的手，母親的醋罎子又打翻了：「你只牽著他，我呢？」我當時只覺得好笑，她走路比我快，還需要我牽嗎？是不是人老了，都會變成小孩子的心態呢？臨別時，我擁抱著父親，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母親嫉妒的眼光，但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當時，我的心只有父親： 「爸爸，你千萬別難過，我會常回來看你，答應我，你今天不要落淚！」現在回想起來，我感到詫異，為什麽我與父親之間感情頗深，卻對母親只剩下淡淡的友情呢？冰冷的搖籃到底在我心上留下什麽痕跡呢？
記得二十多年前，我來美國時，路經香港，母親執意把我送到深圳。那天，父親送我們，跟著徐徐開動的火車，邊跑邊抹淚，並不停地向我揮手。他的身影在二十年後的今天仍在我眼前閃動。我想，也許，父親的擁抱已如愛的紐帶，緊緊地繫在我的心上，而相比之下，我對母親的態度就有些冷漠了。
在深圳的那幾天，母親哭得抬不起頭，我竟然嫌她煩，就提前給她買了一張火車票，打發她回家。直到現在，她還在因我那時的冷漠而耿耿於懷。是不是冰冷的搖籃已讓母女情斷呢？
三、搖籃中的下一代
你知道嗎？在搖籃中長大的孩子會不知不覺地採用同樣的育兒方法。大兒子剛剛出生，我就把他放在另一個房間，晚上，他哭了，我不馬上抱他，直到他哭上五分鐘，我才慢騰騰地去餵他。我覺得，如果他不用力哭，我怎麼能肯定，他是真的餓了？這樣的方法也好像很有效，他大約滿月以後，就可以自己哭著睡過夜了。
當我有了二兒子，我就更省心了，我的父母和公公、婆婆輪流來美國幫忙照顧嬰兒。此時，祖輩的擁抱代替的冰冷的搖籃，大概也算是一種進步吧？但我後來發現，母親的擁抱和照料是別人無法代替的。小兒子兩歲時，我將他送回國，覺得爺爺、奶奶的照料會更細緻。但這是大錯特錯了！因為從那時起，我與小兒子之間那種母子連心的深情也斷了。
在很長的時間裏，小兒子都拒絕與我靠近，不僅不讓我擁抱他，也很不信任我。只要我們全家一起回國探親，他就以為我會再次「拋棄」他。雖然祖輩的愛似乎比搖籃 「先進」，但它同樣無法代替母子間的親情。此時，我只想對千千萬萬母親們說，請不要吝嗇你的擁抱，更不要放棄你養育的特權和天職，這是神賜給你的產業，應當珍惜與孩子相處的每刻光陰！
四、搖籃中製造的冷漠與距離
你知道嗎？冰冷的搖籃會製造出人冰冷的情感。我發現自己長期以來，都感受不到別人的需要，也對與人親近不感興趣。有時，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感情。即使在戀愛的年華中，熾烈的愛情只能閃動在一瞬間，常常會在一夜之間就消失殆盡，我自己都感到詫異。是不是在搖籃中長大的人，情感都會變幻莫測，都會冷漠消逝呢？
也許，我生來就是如此吧？直到有一天，我在等候神中與主相遇，我發現，從那天起，我死寂的情感開始復蘇，我開始能感受到內心的熱情，也開始提筆寫作。提起筆時，我可以感受到字句中跳動著一顆充滿熱情的心。我也開始追求神，但在追求中，對神卻會保持距離。
記得有一次，我與一位姊妹禱告，當我感受到聖靈強烈的同在時，就開始緊張起來。我推開她說：「我們今天就禱告到這兒吧！」她看著我，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一個看上去很追求的人會在神同在的那一刻完全將心門關閉，將平日裡對神執著的追求在瞬間拋棄。
後來，我向她道歉，但我無法解釋這種怪癖。其實，這樣的怪癖行為，我最近又發現了一個：在神同在的聚會中，雖然我喜歡去台前，但總是要離講臺有一段「安全」距離，我享受神的同在，卻不希望被聖靈擊倒，或有某些彰顯。所以，我害怕有人在那種時刻為我禱告。所以，神的同在，我可以很容易地感覺到，但總是會停留在某個程度，保持在某段距離裏。
五、欲罷不能，欲說還休…
我開始問自己：當我認識到這種冷漠，我早已步入中年，彌補一切會不會太晚呢？最近，我聽了《神悅納的日子》的信息，發現許多人好像和我一樣，如一個個折翅的山鷹，根本無力飛行。我想，神要藉著這套信息醫治每個人的心。
時候到了，一切都不嫌晚！關鍵是，我們是否可以在這個季節發現傷害，並找到醫治的源頭。這就看我們活在哪個國度，運用哪種方法。在人世間，傷害的咒詛一代傳一代，但在神國中，我們每個人都有盼望。
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尋回與家人之間的溫情。我發現小兒子最近一個很奇怪的舉動，每當夜色徐徐降臨，他就會來找我，主動與我緊緊擁抱一小會兒，然後再去玩。我就抓緊時間與孩子擁抱，趁機學習愛的表達。是啊，只要不吝嗇愛，其實什麽都不晚！即使冰冷的搖籃已剪斷情感的紐帶，即使母親已七十多歲，並住在遙遠的太平洋彼岸，但電話的彼端，我們仍可重建母女溫情。
「這幾天，你媽這裡疼，那裡痛，聽到你的電話，她就什麼地方都不痛了！」父親又開始取笑她。「死老頭子，誰說疼了？快把電話給我！」母親搶過電話。這是我多年來聽到的同樣笑話。其實，母親愛女心切，只是用嫉妒和不滿來發洩她對女兒的深情，表達她對愛的渴盼。其實，天下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呢？
「媽媽，你好！我好想你…」我開始學習愛的表達。在神的國度裡，我重學肉麻的話來彌補搖籃中母女間的遺憾吧！
重建溫情，永不嫌晚。不論冰冷的搖籃留下多少遺憾，但在神國中，我們仍有盼望！即使歲月如梭，時光也不會倒流，但一切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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