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柯志明 2023.01.29
圖片提供／柯志明
如果我們願意謙卑誠實地承認自己是軟弱、無能、卑賤、不配的人，或許我們才可能在惡土上堅持行善，在不義之地堅持公義，在殘酷無情的人世中堅持愛人，甚至能在幽暗魔國裡完成人所不知的天命神旨。
前天（1月11日）在苗栗村為晨㬢會戒毒同工上一天課，講解《出埃及記》1-4章，扣著今年的主題「堅持」，陳述摩西的艱難曲折出生，王宮成長，流亡米甸，在何烈山遇見耶和華並領受祂的呼召，回離開了40年的埃及，領以色列人離開埃及。
其中，摩西在何烈山與耶和華的對話是講解的核心內容（出3:1-4:17）。耶和華在焚而不毀的荊棘火焰中向摩西顯現，呼叫他的名，並向他說：「我是你父親的上帝，亞伯拉罕的上帝，以撒的上帝，雅各的上帝」（出3:6），然後立刻就說祂向他顯現的目的是要打發他去見法老，將正在埃及人手下受苦害的以色列人從埃及領出來（出3:10）。
摩西一聽，立即說：「我是什麼人，竟能去見法老，將以色列人從埃及領出來呢？」（出3:11）。這個「我是什麼人」更可傳神地譯為「我是誰啊」，是一種自我否定、自覺不夠格、與所受的任務完全不相稱的直接反應。換言之，摩西一聽到耶和華要叫他做的事，他馬上直覺地反應他完全沒有能力，不可能做到。摩西如此反覆五次拒絕推辭耶和華的授命，終至耶和華對他發怒（出4:14）。
許多讀經者好評論此時的摩西說，他對上帝沒有信心、自我認知錯誤、不順服、膽怯、逃避呼召等等。解經家Alan Cole解釋此節就說，這是摩西不信的表現，以致於他的懷疑最終激怒了上帝，又說摩西與逃亡到何烈山的以利亞一樣，成了「精神崩潰」的案例，完全失去為上帝工作的意願。
這是一種輕率甚至自以為是的評論。在我看來，摩西的反應十分自然，合情合理，而且誠實。你希望一個被國家追殺流亡在外40年，常在烈陽高照的乾旱、貧脊荒涼之山（何烈山）牧羊的80歲老牧羊人怎麼反應他受命要去埃及王宮見法老王又領正被埃及人嚴嚴地奴役的以色列人離開埃及？難道他要馬上接受才表示他沒有精神崩潰？才表示他對上帝滿有信心？這些都是不合情理的評論，也是無知自大的評論，沒有同情的理解。
作為一位生命即將要結束的80歲老人，一位生活在偏僻鄕野的牧羊人，一位流亡異鄉的外族人，一位與岳父同住長年為他工作而年老仍無自己家產的寄居者，一位人生將不再可能有什麼指望的人，摩西是誠實的，謙卑的，他完全不認為他有什麼資格、條件、身份去完成耶和華要交付他的那個瘋狂夢中使命。
談到以利亞也是如此。當以利亞殺了巴力450位先知後因被惡婦耶洗別追殺而逃亡，求死，後又到何烈山哀歎以色列只剩他一個先知。這顯出以利亞對以色列人信仰現況的絕望，對亞哈王無能的哀慟，即便他能對抗擊殺那一大群王室豢養的巴力先知，但仍無法對抗那敗壞並牢牢掌控王室的耶洗別巴力異教集團。他只能逃亡，孤伶伶地逃到上帝的山去求問上帝，去對抗瀰漫全身的絕望與疑惑。
如果你以明明的作為護衛正統信仰而卻被本應維護正統信仰的王室追殺索命會有什麼反應呢？你不會傷心絕望嗎？你不會難過欲死嗎？你還會信心滿滿嗎？以利亞的無能、絕望、求死很可笑嗎？如果你是一位長年流亡在外又寄人籬下的80歲老牧工，你會立即接受忽然臨到你的解救民族脫離獨裁帝國奴役迫害的大使命？你會比摩西、以利亞有信心？你不會絕望崩潰？你會始終滿懷希望？你這假屬靈、自大、無知又無恥的人，你是誰，你竟要評論譏笑摩西與以利亞！
事實證明，摩西是舊約最偉大的上帝僕人，他一個人就是整個舊約信仰的代表；而以利亞則宛如摩西，他一個人就是起而護衛那時正被異教佔領統治的以色列人信仰與生命的「以色列的戰車馬兵」（王下2:12）。
一個人沒有與上帝相匹配的生命，上帝不會使用他當祂的僕人，並賦予他重大的使命；而沒有經過嚴苛考驗，就難有與上帝相匹配的生命。上帝使用一個人必先嚴嚴地磨練他的生命，尤其叫他承受各種難以忍受的挫折、失敗、羞辱、嘲笑、毀謗、迫害與痛苦，然後他才可能勝任祂要交付他的任務與使命。
「上帝的僕人」不是一種工作職業，不是一種人間組織制度裡的職位，不是為了餬口養家，不是為了自我實現，不是為了展現才華抱負，不是可規劃的生涯，不是可以靠策略取得的身份地位，而是一種會流血流汗、痛苦呻吟、哀號慟哭甚至幾乎要死的生命，一種背負著重擔與責任的特定生命，一種與一般人不同的生活方式。這種生命不是人可以自由決定與選擇的，也不是人可規劃的，更不是人可以透過計劃贏得的，而完全是上帝揀選決定的，是上帝親手規訓磨練而成的。
人不能隨便就自以為可以做上帝的工作，不能單憑自己發誓立願就可做上帝的工作，不能靠著自己的規劃謀略而成就上帝的工作。許多常以先知的話「我在這裡，請差遣我」（賽6:8）隨隨便便地自我舉薦或自我誇耀者，都是不知天高地厚、未見上帝烈火的褻瀆者。
一個真認識摩西的人必會承認，人不可能當摩西，人不可能製造摩西，人不可能教育訓練出摩西。摩西是上帝的人，是上帝自己親手以極不可思議又出乎人想像的方式栽培磨練出來的。摩西是神人。凡像摩西者，也都類乎此。但人不能的，上帝都能；在人看來不可能的，在上帝都可能。
凡不是出於上帝的，終必潰敗崩解；凡出於上帝的，必能堅定持守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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